信仰的悖論

莊姝娟牧師

「悖論」（paradox）對比於「直述」較難以一言兩語地清楚闡述，因此我們表述信仰時常傾向一側而忽略另一個面向，就如高舉「因信稱義」的無視行為的重要、強調「公義」的不懂憐憫、看重「審判」的常活在自責和罪咎中而看不見赦罪之恩⋯⋯我們仿佛忘記「福音的核心」是「悖論」，那位絕對的他人擁有萬有，不是因為「需要」而是出於「愛」而甘願降生成人，在神人之間建立一種可以相互認識的關係。「道成肉身」就是將「有限性」和「無限性」的完美綜合；「三位一體」彰顯「不可能」的「可能」；上主不斷以「悖論」的方式向世人啟示自己！可是，不單世人，甚至信徒也對此等啟示敬而遠之，故作謙卑自翊愚昧難以參透，這亦貫徹於以一種望塵莫及的心態看待一些經文！
19世紀丹麥神學家祁克果在《恐懼與顫怖》一書中精闢地詮釋「亞伯拉罕獻以撒」一事。面對神的要求，亞伯拉罕所面臨的抉擇是要通過行動去表達其對神的服從，而這行動不單有違為父愛子的自然天性，亦破壞其一向秉持的倫理價值觀；他無法向任何人清楚地解說，只能保持緘默，獨自承受孤獨。祁克果既肯定亞伯拉罕對以撒的愛是真摯的，亦強調獻以撒之舉是真誠的。他順服神的吩咐，單單基於神的要求而拔刀向以撒，但他「同時」相信會在今世中重獲以撒。他的信仰是為「今世」而非放眼「來世」！為來世的永福而遁入空門或許是較容易的，但亞伯拉罕的「捨棄」與「重獲」都是「今世」的，這就是「信仰的悖論」——相信那不可信。他沒有試圖以禱告搖動神的手或撼動祂的心意、亦以死相逼要神讓步，他相信拔出刀子獻上以撒亦同時重獲以撒。這樣的信仰是荒謬的，他捨棄一切人為的計算、理性的判斷：他沒盤算神會否在其答允後收回承命、亦沒研判神是非真要取去以撒的性命、也沒有將信仰寄託於終極彼岸的重聚，而是緊扣於現世生命中的此時此刻。
這樣的信心並不是莫塵莫及，只要我們不將焦點單單放在「捨棄」或「重獲」之上。主耶穌曾明言：「我實在告訴你們，人為我和福音撇下房屋，或是弟兄、姊妹、父母、兒女、田地，沒有不在今世得百倍的，就是房屋、弟兄、姊妹、母親、兒女、田地，並且要受逼迫，在來世必得永生。」（馬可福音十29～30）耶穌提出的要求同樣是超越倫理和理性，但亦展示「撇下」和「得百倍的」是共存於「今世」，並延伸至「來世」。甚願我們正視信仰中的「悖論」，效法亞伯拉罕的信，我們便能完全地體味「福音」的好處！